不忘耶穌受難,也不忘《馬太受難曲》的出版

孟德爾頌1830年親筆謄抄的手稿,曲譜為巴赫《馬太受難曲》中的宣敘調 。 © Koller Auctions

此篇緣起於瑞士闊樂拍賣行 (Koller Auction)今年四月拍出的一件藏品——孟德爾頌謄抄的巴赫《馬太受難曲》宣敘調手稿。

在翻閱史料的過程中,有感於巴赫音樂的復興,離不開出版商的慧眼……

不忘耶穌受難,也不忘《馬太受難曲》的出版

作者:譚譚(譚爍)

德爾頌親筆謄抄的巴赫《馬太受難曲》宣敘調手稿今年早些時候在蘇黎世以18萬瑞士法郎拍賣成交。區區六頁半的紙稿能賣出如此高價,除了它的獨一性之外,與它承載的歷史不無關係……

在音樂出版還未成形的年代,正是手抄這一形式使作曲家的作品得以保存和流傳。巴赫在生前並沒有太多作品付梓,而去世後其音樂也淡出了公眾視野,此後七十餘年,他在人們的印像中不過是一個精於計算、善用對位法的舊時代作曲家而已,所留存下的曲譜手稿——包括為耶穌受難日而作的受難曲——均未被引起重視,而且隨著歲月的流逝一點一點的佚失……

德國萊比錫聖托馬斯教堂 (Thomaskirche) 前的巴赫雕像。該教堂也是《馬太受難曲》的首演地。 © Peter UsbeckAlamy

受難曲,這一聲樂體裁,以《聖經》四福音書中耶穌受難的故事為主題,講述耶穌被出賣、被捕、被釘十字架以及被埋葬的過程。四福音書中,又以《馬太福音》(即門徒馬太對耶穌生平的敘述)最為精彩。巴赫的《馬太受難曲》取材其第26和27章對耶穌蒙難的記錄,生動再現其中的人物,以此打動信徒。受難曲多在受難節——即復活節前的星期五舉辦的禮拜上詠唱,也是基督新教教徒每年最重要的活動之一。

《馬太受難曲》於1727年耶穌受難節那天在德國萊比錫聖托馬斯教堂唱響。雖然這部作品如今被奉為最偉大的受難曲之一,但巴赫1750年去世時,還鮮有人知道它的存在。不過,巴赫本人對這部作品的份量是清楚的,否則他不會在工作之餘花大量時間修訂該曲的終稿,更不會用當時最貴的紙張將其謄抄下來了。

巴赫精心謄抄的曲譜,被後來人用筆頭傳了下來,至1823年(或1824年)傳到孟德爾頌手上時,海頓、莫扎特的時代早已被歷史翻了過去,而貝多芬和舒伯特,也行將告別這個世界。

那時,孟德爾頌還是個未滿15歲的少年,他得到的《馬太受難曲》手稿,是懂音樂的外婆專門找人抄寫的——因為她看出了該曲的不尋常,也知道外孫在音樂上的不尋常。《馬太受難曲》完整演奏下來需要近三個小時,曲譜加上唱詞全部謄抄一遍所費的功夫可想而知。外婆的這份禮物不亞於厚禮,而孟德爾頌也確實用才華厚待了它。

1829年3月11日,剛滿20周歲的孟德爾頌以指揮身份登台,將“古代”用來服侍受難節禮拜的《馬太受難曲》第一次帶入“當代”的公共音樂廳。他使用的總譜以及其他樂手和歌手的曲譜,很有可能均為手抄。所幸,當天上演的不是完整版,而是孟德爾頌自己改編的簡約版,故即便是手抄,工作量也會少許多。孟德爾頌不僅刪掉了《馬太受難曲》中的全部詠嘆調,還對樂團的配器作了修改。如此改編,是為讓當時的觀眾更易接受這支宗教“古”曲。

去年蘇富比 (Sotheby’s) 展示的一件拍品——《馬太受難曲》曲譜首份出版合同,足以印證那場演出的成功,因為該合同的簽署日期是1829年4月8日,也就是說在孟德爾頌指揮《馬太受難曲》首演後不到一個月,即有出版商決定出版,而且該出版商正是柏林最為知名的施勒辛格 (Schlesinger)。

柏林歌唱學院 (Berliner Singakademie)  原址。1829年3月11日,沉寂近百年的《馬太受難曲》在這裡唱響,引發轟動,自此巴赫的音樂開始全面復興。 © Kat

音樂編輯兼作曲家A·B·馬克思 (Adolf Bernhard Marx) 受出版商委託對譜稿進行考訂。他是孟德爾頌的好友,曾撰文推廣過《馬太受難曲》,也很可能去現場聽過演出,對公眾的反響也一定有所知曉。不過,他在修訂譜稿時並未採用孟德爾頌的改編版,而是很負責任的以早年《馬太受難曲》手稿為參照,因此首次出版的《馬太受難曲》曲譜——雖然只是鋼琴伴奏的聲樂譜——依然忠實於巴赫創作的原貌。

1829年4月8日簽署的《馬太受難曲》出版合同的首頁。 © Courtesy Sotheby’s

1830年,《馬太受難曲》曲譜正式出版發行,大量印刷使之迅速傳遍德語區的各個角落。同年,在德國萊比錫展會上,德奧音樂出版機構聯名簽署了反盜版印刷章程修正版 (Amended Music Publishers’ Agreement to Ban Reprinting),開始對音樂版權進行有組織的保護。

自那時起,《馬太受難曲》不再需要通過手抄而傳承,也不再囿於教堂。它成為音樂殿堂的珍寶,被人們讚歎、欣賞,而這也最終促成了1850年巴赫協會 (Bach-Gesellschaft) 的成立。該協會的使命,即系統整理出版巴赫的諸多曲譜手稿。

在此或許可以毫不誇張的說:巴赫音樂的複興,從《馬太受難曲》的出版開始。假使僅憑藉孟德爾頌改編後的演出而沒有出版印刷的傳播,巴赫音樂的複興可能很難實現,而即使實現,至少還得晚許多年……

作曲家為這個世界帶來了音樂,而出版商對音樂的保護和傳承,貢獻亦然。

1830年《馬太受難曲》首次出版的封面。 © Courtesy Sotheby’s

© 譚譚演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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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參考文獻 (MAIN REFERENCES):

Rare Mendelssohn Manuscript Sold at Zurich Auction, April 2, 2017, Retrieved from SWI swissinfo.ch, https://www.swissinfo.ch/eng/classical-music_rare-mendelssohn-manuscript-sold-at-zurich-auction/43078338 (Accessed November 21, 2017.)
Program Notes: Bach’s Passion Music, Teresa M. Neff, PhD, Handel and Haydn Society, 2015
Contract That Helped Bring Bach’s St Matthew Passion to the World to Be Auctioned, Stephen Roe, May 24, 2016, Retrieved from The Guardian, https://www.theguardian.com/music/2016/may/24/contract-that-helped-bring-bachs-st-matthew-passion-to-the-world-is-up-for-auction. (Accessed November 21, 2017.)
Felix Mendelssohn: Reviving the Works of J.S. Bach. Online Text. Retrieved from the Library of Congress, https://www.loc.gov/item/ihas.200156436/. (Accessed November 21, 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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